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弒母者吳謝宇的心理檔案:曾欲自宮與自殺,父親去世后想給母親快樂

2023-05-25 09:45:04    來源:南方周末    

吳謝宇上訴案開庭當日,一男子在法院門口拍顯示屏的開庭公告。(南方周末記者 柴會群/圖)

2023年5月19日,福建省高院開庭審理吳謝宇上訴案。

7年前,這位北京大學(xué)經(jīng)濟學(xué)院讀大三的學(xué)生,殺死了生母謝天琴,隨后以出國留學(xué)為名騙取親友144萬余元,從此亡命天涯。一直到2019年在重慶機場被抓。其間,他曾主動引導(dǎo)親戚發(fā)現(xiàn)命案現(xiàn)場,還曾與女友赴香港游玩。
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2021年8月,吳謝宇一審被判死刑立即執(zhí)行,他隨后提起上訴。在中止審理一年多后,福建高院于近日恢復(fù)審理。

一位旁聽了二審?fù)彽娜耸扛嬖V南方周末記者,和一審時一樣,吳謝宇在二審?fù)彆r也哭了。他請求法庭給他一次機會,用余生來贖罪。

相較于一審,二審的最大變化,是律師為吳謝宇申請作精神鑒定。據(jù)悉,一審時律師也曾試圖為吳謝宇申請精神鑒定,但被吳本人拒絕。

據(jù)上述旁聽人士介紹,律師申請精神鑒定的依據(jù),包括吳謝宇有精神病家族史、作案動機模糊、行為異常等。而檢方不同意為吳謝宇作精神鑒定,認為他是精心策劃預(yù)謀殺人,精神顯然沒有問題,無需作精神鑒定。

法庭未當庭作出決定是否為吳作精神鑒定。

吳謝宇從幼年開始,曾先后患有皮膚病、哮喘、心率不齊等多種疾病,因為患病,他高考發(fā)揮失常,高考結(jié)束后即住院。在北大就讀期間,他曾兩次半夜起來就醫(yī)。

據(jù)吳謝宇自述,幼年的患病經(jīng)歷嚴重影響到他的心理,難以克服的自慰習(xí)慣、父親的早逝,又導(dǎo)致他的心態(tài)進一步消極。事發(fā)之前,他偏執(zhí)地認為:自己即將死去,而他死了,母親也不可能活,于是,他打算殺死母親后自殺。然而,在下手之后,他又突然“頓悟”,失去了自殺的勇氣。

父親、母親、家庭

1994年10月7日,吳謝宇在福建省仙游縣縣城出生。母親謝天琴在當天的日記中這樣記錄:

“將近十六小時的陣痛終于有了結(jié)果,傍晚六時許,醫(yī)生尤(允)許上產(chǎn)床,七時二十分小寶寶降世了,他的哭聲宣告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圓滿結(jié)束。小寶寶長得可愛而健康,剛剛來到人世,還無法瞧出他像誰,然而不幸的是他的鼻子像極了他的母親的鼻子復(fù)制品。親愛的他吸吮乳頭,其動作標準極了,可惜奶水未到。”

按吳謝宇的說法,他父母的感情“非常好”,“我沒見過他們吵過,在我的認知里,他們就和楊過和小龍女一樣?!眳侵x宇在一審法庭上說。

吳志堅與謝天琴均生于1967年,同為福建仙游人。吳志堅農(nóng)村出身,他的生父和生母共生了四個孩子,他排行第二,有一個姐姐、兩個妹妹,其中二妹吳志梅在20多歲時罹患精神分裂癥,終身未婚,如今仍住在精神病院。

吳志堅8歲時,父親因患肝癌去世,時年39歲。其母無力獨自支撐家庭,便招一男子入贅,后來與其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。據(jù)鄰居說,其中一個送了人。另一個從小即患有智力殘疾,生活難以自理,成年后招四川人杜明海入贅。吳志堅的繼父在暮年時精神失常,屢屢離家不歸。

謝天琴出生在仙游縣城,但家境同樣不好。父母均是盲人,謝天琴是家中老大,下面還有一妹一弟。

吳志堅和謝天琴都是各自家庭中惟一的大學(xué)生。謝是老大,吳則是惟一的兒子,這意味著他們成家之后,須承擔照顧老家人的重任。

大學(xué)畢業(yè)之后,吳、謝兩人各自分配至福建省南平市工作,吳在南平鋁廠,謝在南平鐵路中學(xué)。他們經(jīng)人介紹相識,之后戀愛、結(jié)婚。

作為謝天琴的同事、好友,馬麗華(化名)一開始就不贊同這樁婚事。在她看來,既然是經(jīng)人介紹找對象,謝天琴應(yīng)該找個家庭條件好一點的,“結(jié)果找了一個還不如她的”。

南方周末記者注意到,早在結(jié)婚之初,吳謝宇尚未出生之際,謝天琴就在寫給丈夫的書信中流露出擔憂。比如,她在1994年1月14日的信中這樣寫:

“你有可能長久地離開我,我好無可奈何,人生太多的無奈,誰人道得清楚?認命是每個人的選擇?!?/p>

有一次,由于吳志堅晚上10點還沒回家,謝天琴就寫信怒斥。

事實上,兒子出生那天的日記,幾乎是謝天琴僅有的流露出喜悅心情的一篇,其他多充滿負面情緒。丈夫在世時,她焦慮;丈夫去世后,她悲傷。

1995年,吳志堅調(diào)到南平鋁廠在福州馬尾的分廠,也是這一年,南平鐵路中學(xué)撤銷,謝天琴轉(zhuǎn)至福州鐵路中學(xué)(2003年更名為福州教育學(xué)院第二附屬中學(xué))任歷史教師。一家人從南平搬到福州,住進謝天琴單位的筒子樓。2000年,又從筒子樓搬到了學(xué)校新蓋的職工樓,由于資歷淺評分低,謝天琴只分到一套位于一樓的兩室一廳。后來,在這套房子里,母子倆一直住到案發(fā)。

馬麗華還記得,吳謝宇小時候,后來得精神病的姑姑曾來福州照顧過他一段時間,當時這個姑姑還是正常的。

2023年4月,南方周末記者曾赴仙游的一家民營精神病院,通過監(jiān)控視頻,看到了在此住院多年的吳志梅。

吳謝宇一家所住的樓房,位于左邊第一層。(南方周末記者 柴會群/圖)

“不可理喻的疑病癥”

作為同一個門洞的鄰居,馬麗華是看著吳謝宇長大的。據(jù)她介紹,吳謝宇小時候是個“藥罐子”,他先是患了一種皮膚病,后來又得了哮喘。有一次學(xué)校組織旅游,吳謝宇被酒店房間的地毯引發(fā)哮喘,謝天琴抱著他過了一夜。

在看守所寫給舅舅的信里,吳謝宇提到:他小時候脖子上長了一種“很臟很難看”的東西,“我幼兒園時最深的記憶,就是因為我脖子上長的這東西而被嘲笑、疏遠、看不起”。

讀小學(xué)時,吳謝宇的皮膚病好了,哮喘又緊隨而來。他在信中對舅舅稱,自己被哮喘“折磨的(得)死去活來”,并認為這對他后來的人生態(tài)度造成很深影響:“我性格中那根深蒂固的悲觀、消極、絕望的負面因子,恐怕就是哮喘在我心里種下的?!?/p>

馬麗華說,不論是皮膚病還是哮喘,謝天琴都給吳謝宇吃中藥,從他家門口走過時,經(jīng)常聞到中藥味。

據(jù)吳謝宇北大一位同宿舍同學(xué)回憶,吳謝宇的身體“不是很好”,在宿舍做俯臥撐,“第一下做完他就喘得非常厲害”。

在馬麗華看來,謝天琴并非像傳聞的那樣是個“控制狂”母親。相反,她認為謝天琴作為一名教師,很有涵養(yǎng),也懂得照顧兒子的內(nèi)心感受。她舉了個例子:有一次,謝天琴買了鴿子要給兒子吃,她不敢殺,就找生物老師幫她殺,“生物老師來了后,她說你等等,我去問一下兒子,兒子同意了,她才讓殺”。

不過,上述旁聽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吳謝宇在二審法庭上曾提到小時候的一件事:他母親不喜歡有人到他家里,有一次,他把同學(xué)偷偷帶回家玩游戲,結(jié)果被母親撞見,母親很生氣,但沒有打罵他,只是扯自己頭發(fā),打自己耳光。他當時覺得很可怕,一輩子都記得。

根據(jù)吳謝宇在逃亡期間所交女友劉虹(化名)的證詞,在與吳謝宇同居期間,她曾發(fā)現(xiàn)吳謝宇有一次拿棍子打自己的腿,“打得還挺重的,我問他怎么了,他說他小時候他的爸爸就會這么打他,鍛煉他的抗擊打能力。他的腿上還有一小塊疤痕,他說是小時候做錯事情被他爸爸燙傷的”。

上述旁聽人士介紹,二審法庭上,吳謝宇也提到小時被爸爸燙傷一事,因為腿上的疤痕,他都不敢穿短褲到外面去。

對于吳謝宇所說的上述兩件事的真實性,馬麗華都表示懷疑,以她對謝天琴和吳志堅的了解,認為兩人都不會做那樣的事。

2010年1月3日,吳志堅在老家去世,年僅42歲。和自己的父親一樣,他也罹患肝癌,從查出病到去世,僅有兩年時間。馬麗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謝天琴曾跟她說過,吳志堅是“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”地活過了40歲。

吳謝宇寫給舅舅的信中說,由于哮喘,自己發(fā)展出了“不可理喻的疑病癥”:“只要我的身體哪里出了一點毛病,有了一點小不適,我就立刻警鈴大作緊張恐懼,是不是我得了什么大病了,現(xiàn)在征兆只是剛剛顯現(xiàn),很快我的身體就會徹底垮掉,我就會像爸爸那樣死去?”

馬麗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在吳志堅患病期間,吳謝宇“懂事了”,更加努力學(xué)習(xí)。他的學(xué)習(xí)天賦也很快兌現(xiàn)。

不過,吳謝宇的自卑感沒有因?qū)W習(xí)成績好而消除。在給舅舅的信中,他認為自己只是一部“考試機器”,“除了會考試之外一無是處”,即便是其最擅長的考試,他也認為“別人一想考就能超過我”。

但吳謝宇同時又認為,考試是他對父母惟一的意義:“幸虧我活在應(yīng)試教育體系里,而我又恰好很擅長讀書考試,在這體系里我考了第一名就萬事大吉了,同學(xué)羨慕老師喜歡爸媽為我驕傲,我用這第一名就足以對爸爸媽媽有意義,足以為爸媽爭光,足以獲得各種榮譽,足以掩蓋我其他問題……”

2009年,吳謝宇以福州市第二名的中考成績考取了福州一中——福建省最好的高中之一。在一審法庭上,吳謝宇本人曾提到此事,說父親當時非常自豪?!斑@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,”他哭著說,“然后半年之后他就死了。他死之后,我期中考試考了第一名,但沒用了——我考多少第一名都沒用了。”

多名同學(xué)的證詞中,均稱謝宇性格偏外向。馬麗華說,當年吳謝宇參加北大自主招生面試,謝天琴因為不好請假,是自己陪著吳謝宇去北京。她記得,有一次到餐館吃飯,不大一會功夫,吳謝宇就跟服務(wù)員聊上了。

大姑的兩句話

吳謝宇在其所寫的第一份自述書里稱,父親的去世,是影響他和他母親的一個“關(guān)鍵的轉(zhuǎn)折點”,從那時起,他“一步步踏上了自我毀滅的不歸之途”。

吳志堅臨終前一個多月,其母親發(fā)現(xiàn)回天無術(shù),決定把他接回仙游老家送終。從福州到仙游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,那一個月里,每逢周末,謝天琴都會帶著兒子看望丈夫。

2010年元旦假期,謝天琴與吳謝宇一起回仙游待了兩天。第三天,他們返程到家后,又被通知回老家——這天下午5點左右,吳志堅去世了。

沒有見到父親最后一面,成為吳謝宇“永遠的遺憾”。這很大程度上緣于大姑講給他的兩句話。一句是:“你爸走得很痛苦,他一直喊疼”,一句是:“你爸走之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,小宇小宇”。

吳謝宇由此認為,是自己害得父親“死不瞑目”,后悔元旦回老家那次只知道“背歷史書來準備期中(終)考”,沒有和父親多說說話。

一審判決之后,面對澎湃新聞記者,吳謝宇大姑承認自己當年曾對吳謝宇說過上述話。

在寫給大姑的信中,吳謝宇也提到了這個細節(jié)。按他所寫,大姑是在他回到老家之后,在他媽媽在場的情況下說那兩句話的。他寫到,聽完這話之后,他的大腦“立刻開始自動運轉(zhuǎn)起來”——當想到父親“死不瞑目”時,他產(chǎn)生了一種無法想象的罪惡感。

在寫給姨媽的信中,吳謝宇說大姑的那兩句話,讓他“覺得我這一生就在那一刻結(jié)束了,跟著爸爸一起死了”。

在一審期間寫的自述材料中,吳謝宇還稱,以往他只是在想象“死”,而在親眼目睹爸爸的“死”之后,死亡對他而言已經(jīng)“實體化”。他不斷讓自己相信“爸爸在那里等著我”,因為只有這樣,才不至于失去一切希望。

他搜集一切有關(guān)“人死后去的那個世界”的描繪,漸漸堅信死亡不是終結(jié),而是去到了另一個世界。“死亡并不可怕,這只是回家。”

在寫給姨媽的信中,吳謝宇曾描述過父親當年下葬時的場景:

“……你還記得嗎,那天在火場外面奶奶大姑你們哭著用仙游話喊著:‘阿堅,跑,跑啊,別待在里面,跑回福州去,跑回馬尾去,跑回度尾去,別在里面,里面燙啊……’你們一遍又一遍的喊著,我呆呆的聽著,那時我似乎真的產(chǎn)生了幻覺,我好像真的看到從那高高陰森森的火爐之中伴隨隆隆聲,似乎還真的有一股無形又無比熟悉的氣息升上空中,遁入無形,那一刻我對自己說:‘是的,我爸沒有死,我爸逃出來了,他會再回來的,我能再見到他的’,從那一天起,我天天在等著他回來,我天天盼著爸爸回來我和媽媽身邊……”

杜明海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,吳志堅火化時確有吳謝宇所描述的情況,這是當?shù)匾环N喪葬風俗。

馬麗華還記得,吳志堅去世后不久,有一次她在寬慰謝天琴時,謝說,兒子告訴她,“爸爸沒死,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看著我們。”馬麗華當時一愣,“我說他是不是著了什么魔了”。

“我感覺我不會生活了”

按吳謝宇在自述書中所說,父親的死對母親是一個“毀滅性”的打擊。謝天琴經(jīng)常失魂落魄地問他:“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,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對?是不是不應(yīng)該讓那個胡庸醫(yī)生給你爸做手術(shù),是不是后來不該送他回老家?”

謝天琴的日記表明,至少在吳志堅去世后兩年間,她一直未能走出悲傷,甚至一度有輕生之念,其中,她在2011年9月27日的日記中這樣寫:

“……志堅,你的死給了我太大的震動,失去了愛人,一個女人的生存變得如此艱難,尤其是精神的,這是任何的物質(zhì)所無法彌補的……只是心有牽掛,不放心我們的兒子,我才不至于很快放棄生命……”

吳謝宇在自述書中提到,父親去世以后,母親除了悲觀,還曾陷入自我封閉,對朋友也避而遠之

“……馬老師來敲門時,我媽會一下子把電視聲音調(diào)低,然后跟我做個噓的手勢叫我別出聲,假裝家里沒人……她經(jīng)常給我抱怨,說那幾個人好煩,整天敲門打電話來打擾我們。還會說她與她們以前發(fā)生的一些不愉快的往事。這一切,讓我覺得,她似乎沒把她們這些十幾二十年的老相識當朋友?!?/p>

馬麗華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,謝天琴確有上述情況。她說,由于謝天琴不愛接電話,自己若有事,通常直接去家里找她,有時明明亮著燈,卻叫不開門。另外,就算開了門,謝天琴也從不會把她讓進屋里,就站在門口說。

謝天琴有嚴重的“潔癖”。按吳謝宇大姑接受澎湃新聞記者采訪時的說法,吳志堅生病時,她去照顧,結(jié)果謝天琴不讓她在家里住,她只能住樓上朱老師家。另外,吳志堅家有三個座位,每個人都對號入座。吳謝宇大姑當時不知道,剛要坐下,被當時還是小孩的吳謝宇阻攔,說不能坐。她認為,吳謝宇肯定是受謝天琴影響才這樣。

馬麗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謝天琴很要強,吳志堅生病,她從來沒對外說。馬麗華從旁知道后,曾和丈夫去探望,結(jié)果都到醫(yī)院了,謝天琴卻不告訴他們在哪個病區(qū),讓他們回去。

謝天琴在一篇日記中提到,由于不想欠人情,她曾經(jīng)為馬麗華給吳謝宇的一個過年紅包糾結(jié)不已,問死去的丈夫自己應(yīng)該如何處理。

謝天琴的日記中,還記載了她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心理活動:

“心里實在郁悶:今天窗戶下停了三輛車,包括馬老師的車,看來這個日子是沒法過了。我恨所有的人,大家都要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。所以,一整天都在高度緊張中度過……”

在另一篇日記中,謝天琴承認自己“心理不太正?!?,并再次流露出輕生想法:

“失去了你(指吳志堅)我感覺我不會生活了?!緹o法很好地做好任何一件事,我已經(jīng)對自己失去所有的信心?!恳患伦鲋耙q豫很久,做之后要后悔。

“志堅,我也知道我心理不太正常,需要看心理醫(yī)生,但我知道這些病癥的成因在于你的離去。

“志堅,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!現(xiàn)在的我無法正常了,除非跟隨你而去。志堅,我困惑,我該不該去找你,你會等我嗎?”

值得一提的是,與在自述書中指出母親因父親去世難過相反,一審開庭時,在被自己的律師問及父親去世對你母親有什么打擊時,吳謝宇卻否認這一點,“她只是有些悲傷,我媽媽的一切表現(xiàn)都是完全正常的”,“是我自己過度解讀了”。

吳謝宇甚至在自述材料中稱,他寫自述材料“內(nèi)心最深處最根本最強烈的動機”,是為了“告訴大家‘我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、最好的老師……’”,“我媽媽是絕不能被怪罪的,一丁點都絕不行的!”

“落在水中卻不會游泳的人”

吳謝宇在自述書中稱,父親去世之后,他“發(fā)誓要把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媽媽身上,盡我一切所能給她快樂”。

他稱,自己在家時,就和母親越來越多地說話;不在家時,則每天都會給母親打電話,每次至少是聊十幾分鐘。

多名高中和大學(xué)同學(xué)均證實,吳謝宇經(jīng)常與母親通電話,一般是在晚上?!赌戏饺宋镏芸芬脜侵x宇一名高中同學(xué)的話說,其不止一次看到吳謝宇在給母親打電話時哭。

馬麗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吳謝宇曾跟她說過,如果以后出去玩,請她帶上媽媽。謝天琴生前也曾對她說過,兒子很懂事,經(jīng)常開導(dǎo)自己。

不過,開導(dǎo)母親似乎是吳謝宇難以完成的任務(wù)。在寫給姨媽的信中,吳謝宇稱,父親死后,他覺得“更沒法和媽媽說任何心里話了”,因為“不管說什么我都怕惹媽媽傷心”,而“越不說就越不知怎么開口了”,他和媽媽之間“筑起了一堵越來越厚的心墻”。

吳謝宇開導(dǎo)母親的另一種方式,是更加努力地學(xué)習(xí),通過取得好成績讓母親開心。

按吳謝宇在自述材料中的說法,一直到高三上學(xué)期,他的學(xué)習(xí)成績基本都是年級第一。但是,到了高考沖刺階段,他的身體卻出了“致命問題”。他這樣寫:

“我開始出現(xiàn)心慌、心悸、心絞痛,甚至出現(xiàn)‘瀕死感’,我一次又一次覺得‘自己馬上要猝死’了。媽媽帶我去醫(yī)院檢查,結(jié)果是‘左心房竇性心律不齊’,醫(yī)生說不是大問題,但我不相信,我感覺‘我心臟快報廢了,我也許很快就要猝死了’。”

“心臟出問題后,我精力大不如前,考試都會頭暈、耳鳴、注意力很難集中,排名開始下滑。高考我才考了670分,省里才排114名,幸虧之前已有自主招生60分才上了北大。高考考砸,我對自己極度失望,我覺得我輸?shù)袅舜松畲蟮膽?zhàn)役?!?/p>

吳謝宇的一位高中好友告訴南方周末記者,上大學(xué)后,吳謝宇曾跟他說過,自己高考考得不好,如果發(fā)揮正常,本可以去北大光華管理學(xué)院。

吳謝宇在寫給姨媽的信中說,直到弒母之后看了母親的日記,他才知道母親原來對他考上北大感到很驕傲。

高考結(jié)束后,吳謝宇住院了,姨媽曾去照顧他。多年以后,吳謝宇在寫給姨媽的信中說,其實當年他的心臟并沒有大問題,他是得了“疑病癥”,并且到了“不可救藥的地步”。

考取北大之后,吳謝宇的學(xué)習(xí)成績?nèi)院軆?yōu)秀,其大學(xué)班主任在配合警方調(diào)查時說,吳謝宇從大一到大三上學(xué)期,學(xué)習(xí)成績在全班排第二。即使在北大同學(xué)眼中,他也是一個“學(xué)霸”。

然而,吳謝宇卻對自己的成績很不滿意,他認為,自己沒得第一名,母親會失望。

在大學(xué)期間,吳謝宇仍像高中時一樣,每天與母親通電話,給她講學(xué)校里發(fā)生的各種事情,希望能讓她開心。但母親的反應(yīng)讓他心痛,他在自述書中這樣寫:

“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對這一切的隱藏在強顏歡笑背后的興味索然。有時候甚至?xí)f:‘你不用管我的,我以后也不要你養(yǎng)老,你要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,你看看你爸,就是因為整天為老家的破事操心,心理負擔太重,病才不好的。’聽到這樣的話,說實話,我非常的心寒心痛,最痛苦的莫過于你最愛的人教你別再去管她再去愛她了……”

“……這樣不斷地嘗試,說實話我也漸漸疲累,心里感覺發(fā)自深處的疲勞,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能量豐富的人……我感到越累越恐慌,覺得我與媽媽都像是落在水中卻不會游泳的人,拼著命相(想)救對方,卻在徒勞無望的掙扎,越陷越深,最后一步步走向絕路?!?/p>

吳謝宇在寫給舅舅的信中稱,自己從小就不懂得怎么和人溝通交流,他一直以來有很多困惑和疑問,但從來不懂得去問親友,“總是一個人去書本、小說和電影里找答案,然后就一個人憋在心里想”。

在寫給姨媽的信中,吳謝宇也表示,他“徹底沉溺在虛構(gòu)的世界里,甚至到了虛實不分、真假不分的地步”。吳謝宇在信中提到了多部虛構(gòu)作品,如電影《致命魔術(shù)》、小說《盜墓筆記》、戲劇《牡丹亭》、希臘神話故事皮格馬利翁、小說《卡拉馬佐夫兄弟》等。

父親去世之后,吳謝宇更加自閉。他在寫給舅舅的信中稱:

“我總在疑心,別人家里都有爸爸,而我爸爸死了,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們孤兒寡母了,于是我心中就算有再多疑慮也不敢去問了,我心中哪怕有再多痛苦也不敢去找任何人試著傾訴哪怕一句了,因為我總疑心恐懼:‘只要我展現(xiàn)出了一丁點脆弱、不強大,所有人都不僅不會同情我們幫助我們,反而只會看不起我,看不起我爸爸,看不起我媽媽’?!?/p>

吳謝宇還寫道:“媽媽估計也是和我一樣太好強太怕被人看不起了,畢竟我們現(xiàn)在沒有爸爸了,我們現(xiàn)在是孤兒寡母了。”

謝天琴2011年10月9日的日記中,曾提及想問馬麗華一個問題:

“……我至今無法得知,我這樣的人該不該活著?剛才19時多,我從辦公室回家的路上碰到馬老師她們散步,就與她們一起散了一會,聊了一點事,但一直未敢啟齒詢問‘該不該活著’的問題的答案,這樣懸而未決的問題將一直圍繞著我,使我不能快樂。”

十多年后,當看到謝天琴上述日記時,馬麗華呆住了,她說自己完全沒想到謝天琴曾悲觀到如此地步,更不曾想到對謝天琴來說,向朋友開口求助會這么難。

“戒色”失敗

根據(jù)吳謝宇的自述材料,上大學(xué)之后,他在高三時曾有過的“瀕死感”又反復(fù)出現(xiàn),他因此產(chǎn)生了自殺的想法。根據(jù)吳謝宇的大學(xué)舍友的證詞,吳謝宇曾有兩次半夜自己去校醫(yī)院的經(jīng)歷,一次是由于哮喘,一次是由于心臟問題。

一審法庭上,吳謝宇提到父親的死與他產(chǎn)生自殺念頭的關(guān)系:

“如果他(父親)能夠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,就會留住我們(指留住吳謝宇母子在老家),我們就不會變成這樣。所以我認為我要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,如果我不知道,那我就要自己來。所以我決定自殺。”

根據(jù)吳謝宇的自述,他產(chǎn)生自殺的想法,還與“戒色”失敗有關(guān)。他向警方供述,小學(xué)三年級時,他因為在父親筆記本電腦上看到一部色情電影而染上“手淫惡習(xí)”。

吳謝宇說,自己曾屢次嘗試克服手淫,但一次又一次失敗,這讓追求完美的他痛苦不堪,覺得自己“配不上任何一個干干凈凈的女孩子”了,為此甚至想過“自宮”。

吳謝宇供述,大二時,他曾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接觸一個“戒色吧”,學(xué)習(xí)“如何用一種系統(tǒng)的方式來除手淫”,他總共堅持了四十多天,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:

“這一次的失敗讓我覺得我自己的意志力是如此的薄弱,我覺我自己已經(jīng)無藥可救了,這一次的失敗也對我產(chǎn)生關(guān)鍵性的影響,是我后來萌生輕生念頭的導(dǎo)火索。”

按吳謝宇自述書里的說法,上大學(xué)后,因為一些“關(guān)鍵性事件”,他與四位高中好友的友情也出了問題,導(dǎo)致“再也回不到從前了”。其中,他與黃姓同學(xué)疏遠的“關(guān)鍵性事件”,是對方在大學(xué)時曾到學(xué)校找他,兩人在宿舍陽臺上“徹夜長談”。之后,吳謝宇就認為無法與之“深入溝通”。

黃同學(xué)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,他確實曾在大一國慶假期時到北大找過吳謝宇,那也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,當時他在吳謝宇宿舍住下,兩人確實聊到很晚。不過,黃同學(xué)不記得那次談話有什么重要內(nèi)容,甚至很難回憶起具體聊了什么。他也沒有感覺到那次見面之后與吳謝宇有所疏遠。在他看來,高中畢業(yè)之后,由于不在一個大學(xué),朋友之間疏于聯(lián)系也是正常的。

然而,吳謝宇的感受似乎完全不同,他在自述書中稱,在與朋友們疏遠后,自己“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孤獨與絕望當中”。

吳謝宇在自述材料中所稱,到大三上學(xué)期,父親去世5年之后,他終于把自己逼到了一個“臨界點”:

“我心中‘生的樂趣、生的動力、生的意義’降到了極低水平,而‘死的理由、死的念頭、死的沖動’已壯大到極強的地步,‘生的力量’已被‘死的力量’徹底壓倒。從小,我就天天問自己哈姆萊特那個沉重的問題:生存,還是毀滅?到這一刻,我告訴自己:‘是時候了’?!?/p>

據(jù)《三聯(lián)生活周刊》報道,吳謝宇的大學(xué)同學(xué)稱,本來很自律的吳謝宇,在大三時有一段時間每天都在寢室里看網(wǎng)絡(luò)小說,晚上不睡,早上不起。

根據(jù)大學(xué)班主任及同宿舍同學(xué)的證詞,到大三下學(xué)期時,吳謝宇曾出現(xiàn)各種反常行為:

他在床鋪周圍裝上了床簾,“回到宿舍就喜歡一個人躲在床上拉起簾子,大家都不知道他在里頭做什么”。

期中考試他有數(shù)門課程缺考,學(xué)院為此給他發(fā)出了“學(xué)術(shù)警告通知書”,吳謝宇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。

出事前一個多月,吳謝宇很少在學(xué)校宿舍住,他對外聲稱他父親到北京工作,他去父親那邊住。

此外,7月初吳謝宇放假回家的時候,把個人物品收拾干凈,連被褥都打包帶走,“給人的感覺是他好像不打算回來住了”。

“我死了媽媽怎么辦?”

根據(jù)吳謝宇的自述,2014年下半年,大三上學(xué)期時,他每周都會跑到北京一座大廈的18層,原因是張國榮就是從香港文華東方酒店的18層跳下去,他想“像哥哥一樣,一步跨出去……就能到那個世界去找爸爸了”。

他最終沒有跨出去,自述材料中如此解釋:

“每次我都在窗口前久久呆立,最后都還是沒有跨出去,因為自從爸爸走后,我在學(xué)校住校每天晚上十點都要給媽媽打電話,雷打不動,這電話才是我一天中最重要的事,比讀書考試還重要一萬倍。現(xiàn)在時間到了,我要給媽媽打電話了,所以我還不能死,我死了媽媽怎么辦?”

他在自述中還說,自己曾想過與媽媽一起自殺,但是,如果這樣做,他就得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母親:

“如果我告訴了媽媽:媽,我們一起(離)開這個世界,去那個世界找爸爸吧,我覺得,媽媽會無比的痛苦和愧疚,她會覺得是她沒有教好小宇,沒有帶好小宇,才讓我竟會有這般消極、陰暗、極端的輕生念頭,她會覺得對不起爸爸,她還會對我無比失望,我不要她痛苦,我更絕不要她對我失望!我也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對她說這一切?!?/p>

在自述材料中,吳謝宇多次提到害怕母親對自己失望。在一審?fù)デ皶h上,他說,事發(fā)前自己曾經(jīng)想過去學(xué)校的心理咨詢室求助,但因為害怕媽媽失望而放棄。

在一審期間所寫的自述材料中,吳謝宇稱,2015年初,他確信了三件事:他即將死去,猝死或者自殺;如果他死了,媽媽也將自殺;媽媽即將自殺。

吳謝宇稱,這三件事都“無可救藥、無法挽回、無可更改”。他推測,擺在自己和媽媽面前的,只有三條路:他死在媽媽前面;他和媽媽一起死;他死在媽媽后面。

吳謝宇稱,當時有三個故事在他腦海里翻來覆去,告訴他只有第三條路才是最后的選擇。第一個故事是電影《盜夢空間》里,女主角與男主角通過在夢中臥軌自殺回到現(xiàn)實世界;第二個故事是小說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,男主角決定要為自己深愛的女人不惜殺人;第三個故事是一個患了癌的自閉癥孩子的母親,由于擔心自己死后孩子無人照顧,她用枕頭悶死了孩子,然后上吊自殺。

“既然我和媽媽都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,都只想去那個世界找爸爸了,那,就讓我來做吧,我先讓媽媽走,然后我再走?!眳侵x宇稱,“這念頭一產(chǎn)生,我嚇壞了,但,我從頭到尾一遍又一遍的想、一遍又一遍的‘推導(dǎo)’,只覺得我們已無路可走,我們只有死路。”

“人生的最后一場大考”

在決定弒母之后,吳謝宇開始著手準備。根據(jù)他被抓當天接受審訊時的說法,為了不讓母親受到肉體上的痛苦,他曾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尋找方法。

審訊筆錄中記載:

“一開始我有尋找過用毒藥,因為我之前有看小說里面說到有些毒藥可以一下就讓人死亡,可是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的資料發(fā)現(xiàn),根本沒有這樣的毒藥;之后我又去找類似于武功中的‘手刀’擊打人體的頸部后也能讓人瞬間喪失意識,可后來發(fā)現(xiàn)這也是扯淡的?!?/p>

后來,吳謝宇通過查閱大量資料,認為人的后腦有大量神經(jīng),通過大力擊打,一次就足以讓人失去意識。他最終決定通過這種方式殺害母親。此外,他還網(wǎng)購了一整套刀具,目的是殺死母親后,再割下她的頭。“我那個時候覺得人死亡之后是有靈魂的,人的靈魂都是集中(在)人最重要的部位頭部,所以我當時就說將我母親殺害之后將她的頭留下來。這樣我母親的靈魂就能跟著我?!?/p>

在一審判決中,法院認為吳謝宇為實施故意殺人犯罪,經(jīng)過長時間預(yù)謀、策劃,主觀惡性極深,犯罪手段殘忍,其殺害母親的行為嚴重違背家庭人倫,踐踏人類社會的正常情感,罪行極其嚴重。

2015年7月10日,吳謝宇迎來他“人生的最后一場大考”——殺死母親。

按照他在法庭的說法,這個日子是他精心選擇的,不僅因為母親這天開始正式放暑假,還因為這天是他生日(10月7日)倒過來的日子。

7月10日下午,謝天琴去學(xué)校參加閉學(xué)儀式,吳謝宇去“柴火間(儲藏室)”把提前購買的“工具”拿了上來,擺在了房間里。按吳謝宇在庭審期間所寫自述材料中的說法,直到這一刻,他還期待父親“顯靈”來阻止他。

“我呆坐著,等著爸爸阻止我,我在心里面最瘋狂對爸爸吼著:‘爸,你看到了嗎?已經(jīng)到最后時刻了?。≌娴囊矗▉恚┎患傲税?!……只有你能阻止我,只有你能救我和媽媽了??!要沒時間了啊爸!”

吳謝宇稱,他爸爸沒有“顯靈”。他呆呆地等著,直到媽媽上樓的聲音在樓下響起。

“現(xiàn)在,是真的未(來)不及了,一切都結(jié)束了。我別無選擇了,我無路可退了,我只能做這件事了,我只能帶媽媽一起走了?!?/p>

7月10日17時許,吳謝宇在謝天琴轉(zhuǎn)身換鞋之際,用啞鈴桿砸向了她的后腦。

母親倒地之后,正好面對著吳謝宇,他害怕母親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,慌亂之下,他繼續(xù)拿著啞鈴桿朝母親的頭部用力砸了七八下。

因為不敢去看謝天琴的眼睛,吳謝宇用提前購買的透明膠將她的頭部捆了起來,以此遮擋她的目光。根據(jù)現(xiàn)場勘查筆錄,吳謝宇還在謝天琴面部放了一個鍋蓋。

吳謝宇還買了三個攝像頭以及一個紅外報警器,三個攝像頭分別裝在他房間、母親房間和入戶門口。

吳謝宇對審訊人員稱,裝在入戶門口的攝像頭和報警器,是為了能夠第一時間知道有沒有人發(fā)現(xiàn),方便他計劃下一步。

一審開庭時,公訴人專門問吳謝宇為何要在入戶門口裝攝像頭和報警器,吳謝宇確認,他是為了觀察案發(fā)現(xiàn)場能否以及何時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發(fā)現(xiàn)時他打算結(jié)束自己的生命。不過,公訴人沒有問吳謝宇裝另外兩個攝像頭的目的。

按吳謝審接受警方審訊時的說法,裝在他臥室內(nèi)的攝像頭,是希望看到母親的尸體能夠“羽化消解,登上天堂”。此外,他還想觀察他媽媽的尸體“是否有動靜”,“如果高度降低了就有可能羽化了”。不過他承認,自己“沒有看到任何變化”。

至于裝在母親房間的攝像頭,按吳謝宇接受審訊時的說法,目的是為了“看一下我媽和我爸的靈魂會不會回家”。

有媒體曾報道稱,吳謝宇將母親遺體層層包裹起來制作成“木乃伊”。但根據(jù)審訊筆錄及一審判決書,吳謝宇沒有包裹遺體,而是將遺體移至他那間臥室的床上后,在遺體上覆蓋床單、被套、衣服、塑料膜等物,共計75層。覆蓋物中間還放了活性炭包、冰箱除味劑、除濕劑等,防止遺體腐敗。

殺害母親的當晚,吳謝宇入住了離家約兩公里的一家酒店。晚上入住酒店,白天則返回家清理現(xiàn)場,一共持續(xù)了二十多天。

“如果我死了,你怎么辦”

弒母之后,吳謝宇沒有自殺,而是選擇逃亡。在自述材料中,他表示從媽媽離世的那一刻起,自己一下“頓悟”了:

“那個世界根本不存在!這個世界才是唯一真實的世界啊!人死了,就沒了,永遠消失了,根本不會去什么那個世界!爸爸不顯靈,他沒有現(xiàn)身阻止我,根本不是我以為的‘爸爸默許我這么做啊’!”

在被抓之初接受審訊時,吳謝宇說,殺害母親之后,自己有三個打算:

“第一是自首,但自首的可能性只有20%;第二是自殺,大有(約)占40%;第三是因為還沒有體驗過愛情,我想在自殺前跟女生談一場戀愛,但因為時間有限,想到通過嫖娼感受到性的快感,這種想法也占40%?!?/p>

吳謝宇表示,第二種和第三種想法在他的腦海里進行抗爭,最后第三種想法占據(jù)了上風。

據(jù)一審判決書記載,從2015年12月至2016年1月下旬,有6名性工作者曾向吳謝宇提供服務(wù)。根據(jù)一名性工作者的證言,她感覺吳謝宇與其發(fā)生關(guān)系時,享受的并不是性,而是“那種征服的感覺”;另一名性工作者表示,感覺吳謝宇有暴力傾向。

到達上海后,吳謝宇與一名叫劉虹的性工作者談起了戀愛。根據(jù)劉虹的證言,確立男女朋友關(guān)系后,吳謝宇對她很好,他們相處融洽。劉虹還稱,吳謝宇比較悶,幾乎不出門。她記得,有一次23時左右,他們一起躺在床上時,吳謝宇突然哭了,而且哭得挺傷心。吳謝宇告訴她,自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,會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。

同樣根據(jù)劉虹的證言,2016年2月3日,農(nóng)歷臘月二十五,她從鄭州回到河南永城老家,準備過年。當天23時,吳謝宇給劉虹打電話,稱因想去永城找劉虹。劉虹很驚訝,勸他不要來,但吳堅持要去,說話的聲音變得哽咽。

次日,吳謝宇趕到河南。劉虹回憶,2016年2月5日,她與吳謝宇住在永城東方明珠大酒店內(nèi),當天吳謝宇顯得很激動,數(shù)次表示要帶她去“最幸福的地方”,“過最幸福的生活”,還流著眼淚哽咽地問:“如果我死了,你怎么辦?”

2016年2月7日,劉虹再次到酒店時,發(fā)現(xiàn)吳謝宇已經(jīng)不辭而別,地面散落著電腦、手機等數(shù)碼產(chǎn)品砸碎的碎片。

據(jù)吳謝宇在一審?fù)彆r所說,之所以砸掉電腦,是因為里面儲存大量黃片,他不想讓世人看到那些“骯臟的東西”。事后他也覺得自己這種想法“非常的可笑”。

在被律師問及毀掉這些東西是準備逃亡還是準備自殺時,吳謝宇答:“都有,我還沒確定,但是前提是我先把它們毀掉,我的想法就像黛玉葬花、黛玉焚詩一樣,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立刻從小說和電影中找到一個人?!?/p>

2016年2月6日,農(nóng)歷臘月二十八,舅舅收到吳謝宇的短消息,稱他和母親將回家,要舅舅去火車站接他們。然而,舅舅等人去了之后卻撲空,與吳謝宇也聯(lián)系不上。

馬麗華說,那天晚上差不多10點,吳謝宇的舅舅和姨媽敲開了她家門,問是否聽說謝天琴陪兒子美國留學(xué)一事,她說沒聽說,吳謝宇姨媽就說“壞事了”。

春節(jié)之后,多名親戚報警后進入謝天琴住處,確認她死在家中。

據(jù)一審判決書,吳謝宇弒母之后,曾以母親的身份和赴美留學(xué)的名義,先后詐騙親戚和父親朋友共計144萬余元。

在向親友“借錢”的過程中,吳謝宇展示出了自己的高智商,他一人分飾兩角,通過社交軟件與親友溝通,一會兒是吳謝宇,一會兒是謝天琴。他用母親的手機只發(fā)短信,從不接聽親友的電話,由于謝天琴平時也不接電話,所以并未引起親友的懷疑。

在寫給姨媽的信中,吳謝宇稱,他謊稱母子去了美國,實際上他連自己都騙了。吳謝宇表示,那段時間他拼盡全力給自己洗腦:“是的,我和媽媽就是在美國過著全新的生活,我和阿姨他們說的,不是假的,是真的發(fā)生了!”

在2016年1月3日至6日,吳謝宇和劉虹還曾去香港玩了三天。一位曾借給吳謝宇錢的吳志堅同事?lián)苏J為,吳謝宇在殺母之后并沒真正打算逃跑,否則他去香港后完全可以不回來。

事實上,謝天琴被殺一案之所以告破,恰恰緣于吳謝宇主動向親友發(fā)短信。

吳謝宇在自述中稱,在離開劉虹之前,他曾試圖把身上最后的8萬多元給對方。他表示,如果劉虹拿走,他就沒有能力繼續(xù)逃跑下去,只剩下自首或者自殺這兩條路。但是劉虹沒有收下那筆錢,他于是就重新考慮繼續(xù)逃。

審訊筆錄顯示,吳謝宇先逃到湖南衡陽,并在那里認識了一名性工作者蔡某。在得知蔡某的小孩因沒有錢無法上幼兒園后,他給了蔡某1.5萬元。2016年9月左右,吳謝宇逃亡到重慶,先后在三家KTV上班做“男?!保⒔涣诵屡笥?。2019年4月20日,吳謝宇在機場送一位朋友時,被警方抓獲。

吳謝宇在自述中稱,在逃亡的那段日子里,自己如同“行尸走肉”——

“我讓自己忘記‘我是誰、我做過什么’,我讓自己以為‘我不是吳謝宇’。我躲了起來,我行尸走肉、渾渾噩噩了一天又一天,直到被警察叔叔抓住?!?/p>

吳謝宇稱,他后來才慢慢意識到,當他陷入絕望時,母親其實正在慢慢走出來。

馬麗華說,在出事之前,她其實也感覺謝天琴的狀態(tài)正在好轉(zhuǎn),“我跟她聊天,整個人的精神已經(jīng)有變化了,講話時的語氣都比較輕松”。

2015年6月底,事發(fā)前不到一周,馬麗華曾在操場散步時碰到謝天琴,后者剛帶完一屆畢業(yè)班。馬麗華回憶,謝天琴那次還說,自己前幾天回仙游時,給吳謝宇買了一雙鞋,考慮到吳謝宇過幾天回來,肯定還要去仙游看望外婆和奶奶,就沒有把鞋帶回來。

然而,吳謝宇再沒機會穿上母親給他買的那雙鞋。

南方周末記者 柴會群 南方周末實習(xí)生 謝紫怡 鄭佳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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